切嗣在暑假到来之前宣布了要带全家去欧洲旅行的决定，藤村家的大河也被邀请随行。,这消息自然是在年轻的晚辈当中挑起了热情和期待，尤其是大河兴奋得在客厅里直接舞起剑来。,可是在第一波兴奋感逐渐消退之后，家中的长女的表情却阴郁起来。,“那个，切嗣……”,伊莉雅注意到了切嗣宣布决定时的一个细节——,“……这次也是坐船去么？”,“嗯，是啊，”父亲的表情显得理所当然，“伊莉雅想再坐一次么，上次还没玩够吧？”,然而他没想到，女儿这次泼了他冷水。,“唔唔，”伊莉雅拨浪鼓似地摇头，“豪华游轮什么的现在还不想坐第二遍……感觉和生活在城堡里没什么区别呢。”,“哦这样么……”,切嗣在短暂的愣神后认同了伊莉雅的想法——一年前从德国返回日本时，父女、助手外加从者四人乘坐的就是豪华游轮，但这段记忆和伊莉雅在爱因兹贝伦家承受的痛苦太过靠近，加上游轮环境相对封闭，娱乐手段有限，伊莉雅这么快就感到厌烦虽说在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然而很快，在切嗣预见到接下来可能会有自己极难应付的难题出现之前，大祸已然临头——,“那个，切嗣！虽然不能坐船，但我还是想去英国旅行！……”,伊莉雅用小手撑着桌子，满怀期待地说——,“……所以我们坐飞机去吧！”,“咯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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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东西碎掉了……但是除了切嗣和阿尔托莉雅之外，没人听见。,女人压抑住自己的感情，不露出表情地转头望向切嗣，发现男人不出自己所料地扬起嘴角，向着女儿摆出为难的笑容。,“啊啊……伊莉雅为什么会想要去坐飞机呢~~~？”,“我看的动画片和电影里，人物去远的地方都是坐飞机的啊！而且，妈妈和阿德丽娅也是坐飞机来日本的不是么？”,<谁告诉她的？！>,切嗣保持着友善的表情往阿尔托莉雅那边望了一眼，但女人在理解了他意思的瞬间，瞪着眼睛以难以察觉的小幅度摇了摇头，无声地回答“不是我。”,<那看来就只能是舞弥了……真是的，她好像在无意中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啊……>,但是切嗣也不想怪她，何况在那晚倒访之后舞弥没有在这个家里住过两天就启程离开日本，继续到外面去寻找她的孩子了。切嗣现在必须独自面对眼前的难题。,“那个，伊莉雅……”切嗣不好意思地挠着自己的腮帮子，“坐飞机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飞机票有点贵，以我们家的积蓄来看……”,伊莉雅撅起嘴来说：“笨蛋！”,“？！”,看到女儿闹起小情绪来，还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自己，切嗣本来就不算好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但现在堆积在他脸上的不是愤怒的赤红，而是恰恰相反，其血色如同被刷上了一层墙灰一样变成惨白。,“伊……伊莉雅……?”,其颤抖到打结的舌头表明，这个男人似乎因为刚刚的话大受打击，但一脸不满的伊莉雅没有理他，站起来转身就跑出了客厅。士郎和大河都没能拦住。,“啊啊，”从走廊上回来的少女用竹刀敲着肩膀说，“跑掉了啊，切嗣叔。”,“笨蛋……笨蛋是么……？”,切嗣耸着肩膀，发出充满绝望感的干巴巴的笑声，让阿尔托莉雅和士郎想起当初收养他时在停车场上那个发疯似地大笑起来的切嗣。,但他没能在这种自暴自弃式的情绪中沉浸多久，伊莉雅就小跑着回来了，怀中捧着几本书。,“笨蛋切嗣！你看看这个——！”,女孩两手一摊，把书丢上桌。那是几本旅游杂志，是切嗣订来给伊莉雅，帮助她了解外面的世界的——他和爱丽丝菲尔结婚，教她身为人类的知识时，用的也是类似的手段。,“伊莉雅……？”,女孩把两本杂志摊开在茫然的父亲面前，一脸严肃地指着一本里的一艘游轮和另一本里的民航客机……准确的说，是指着上面旅行社给出的标价。,“看好了，切嗣！”伊莉雅像个小大人一样单手叉腰说道，“坐飞机明明要比坐船便宜！”,“呃……”,切嗣低头看了一下伊莉雅指出的两个价码，突然笑了。,“哈哈哈……伊莉雅，你弄错了啊——爸爸我没有骗你，你看看，你指出的船的价位是属于专门面向富人的高级舱的……当一年前我们从德国回来的时候，爸爸为了让你开心，确实是订的高价票……但是这次我们去英国，出于节省，爸爸我是打算订普通舱位的，这样就比坐飞机要便宜很多了……”,“唔……？”,伊莉雅听得有点发懵，阿尔托莉雅则在一旁尴尬地陪笑。,她尴尬，是因为她知道，切嗣其实依然在撒谎——切嗣过去作为“魔术师杀手”四处执行工作，靠收取报酬或者倒卖战利品，早已在好几个户头上都留下数额不菲的巨款。舞弥、阿尔托莉雅甚至藤村组的老人都知道这些钱的存在。,只要稍微节省一点，这些财产即便不算利息也不投资增值，也足够几代人使用。所谓的“省钱”只是切嗣拿来掩饰自己心理阴影的借口罢了。,“唔——”,伊莉雅两手撑在桌上低头沉思着，两颊鼓得像包子一样。她寻找着能说服切嗣的理由，但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个，切嗣，”少女突然换以担心的眼神问道，“你该不会……？”,“？！”,难道说，被她知道了么？,切嗣和阿尔托莉雅再度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士郎和大河则是一头雾水地看着这次争论。,“切嗣，”伊莉雅在被回忆逼迫到几乎颤抖起来的父亲面前质问道，“你该不会——有恐高症？”,“？”,屋内的其余四人全都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恐高……症？”,“嗯嗯，”伊莉雅把两手抱在胸前说，“切嗣你好像打一开始就抗拒坐飞机呢，而且现在我们家住的也是只有一层的平房而不是高高的城堡……难道说，是因为害怕去高的地方么？”,“……”,看着伊莉雅一脸担忧起来的样子，阿尔托莉雅脸上尴尬的神色几乎隐藏不住了。在伊莉雅两边的大河和士郎则分别摆出若有所思和将信将疑的表情，同时注视着微张着嘴愣在原处的切嗣。,“那个，切嗣，”伊莉雅低下头点着手指继续说，“如果你害怕去高处的话，那……那我就算了，我们还是坐船吧……仅仅来回在海上一个月的时间，我还是……还是能忍受的！”,伊莉雅的声音透着犹豫和不自信，但她没有停止说下去，完整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志。看着她这副如同在崎岖道路上脚步不稳但依旧坚决地要往前走的样子，切嗣的脸上突然再度浮现出笑容。,“啊，伊莉雅……”,阿尔托莉雅注意到，切嗣的眼角泛起了泪花——,“……你真是……越来越像爱丽了呢……”,“切嗣……？”,“好了！”,男人突然一声大吼，一只手以前所未有的气势拍到了桌子上说，震得茶杯和杂志都跳了起来，大声吼着说：“行了！我决定了！我们这次去英国就……就……就坐飞机好了——！”,“切嗣！”,注意到他最后那句都结巴起来的阿尔托莉雅扶住他的肩膀，才抑制住他传遍全身的颤抖。,“哎呀，”大河口无遮拦地嘟哝起来，“想不到切嗣叔居然恐高啊……”,然而男人在平稳了呼吸之后一晃肩膀甩开现任妻子的搀扶，握紧拳头吼起来：“别说了！恐高症算什么？！为了我亲爱的伊莉雅，我无所不能——！”,“啊……万岁！万岁！切嗣——！”,银发女孩兴奋地直接伸开双臂跳起来，越过桌子冲向父亲怀中。,“……”,除开和这对父女一起乐呵起来的大河，阿尔托莉雅抬起手扶住额头苦恼地转过脸去，轻声叹息着，士郎则以没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出了义母藏在心里没说的话——,“那老爹你是不是也该在家里稍微干点活儿啊……”,虽说用豪气冲天的样子决定了要告别自己黑暗的过去，但等一家人置备好旅行用的行李，乘车前往邻市的国际机场时，切嗣还是被回忆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路上，阿尔托莉雅已经把车开得很稳了，可随着机场的顶棚由窗外逼近，在后座上的切嗣还是像在晕车一样发出如鲠在喉的声音。,“那个，阿莉姐……”,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来自藤村组的年轻人通过后视镜看着切嗣龇牙咧嘴的样子，忧虑地说——,“……切嗣叔他不要紧吧？”,“不要紧。”阿尔托莉雅惊讶于自己似乎没受到切嗣情绪的影响，“老毛病了。”,去机场一共是两辆车，阿尔托莉雅开着前头一辆载切嗣和一个藤村组的年轻人，后头一辆则完全是藤村组的，由一名元老载着他们家的大小姐和另两个孩子。,等到了机场，放下卫宫一家连带大河，两辆车就由藤村组的两个男人开回冬木去。阿尔托莉雅在学着大河的样子挥手跟他们告别的同时，另一只手是紧紧挽着切嗣的胳膊的——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腿软跪在地上。,“你真的没问题么？”,“没问题……没问题……”,切嗣苦笑着握紧了拳头——,“……如果这是为了伊莉雅的话……”,“切嗣。”然而女儿都看不下去了，拉着父亲的手说，“要不算了吧？我们还是去坐船……”,“不，不。”切嗣反过来安慰着女儿，“爸爸我没问题的，只要上了飞机就好了……”,过安检的时候，机场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切嗣一脸铁青的不适面色，又看着他身边所谓的“一家人”，犯起了嘀咕。,切嗣和阿尔托莉雅完全不像夫妻，一个满脸勉强微笑的日本人，一个板着面孔一脸“你欠我三百万”的白人，随行的三个孩子也长相各异，最小的那个女孩甚至有着一头罕见的银发和通红的眼睛，活像是等待走私的珍稀动物。,但是90年代中期的航空界整体对安全不像十几年后那么看重，日本机场的工作人员也并不多疑。他们照章办事，检查了所有人的行李，但除了胸罩尺寸大到惊人的女性内衣和泳装，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在确定切嗣一家人提供的身份文件也毫无破绽之后，大家还是如愿登上了日本航空105号班机。,“哇哦~~！”,家中的两个大人过去都坐过飞机，三个孩子则不是，但士郎和大河还有伊莉雅对这新鲜的第一反应是不尽相同的——比起为这种先进交通工具的科技感和美观而兴奋不已的士郎还有大河，伊莉雅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过道的狭窄和空气中的异味。,“原来飞机的里面这么小的么，从外面看不出来啊？”,她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对此给个解释，可伊莉雅很快发现切嗣正用尽全力和自身的恐惧作斗争，嘴角发颤而且满头是汗。阿尔托莉雅不得不用“我夫君是第一次坐飞机”应付热心的空乘人员，不让他们进一步刺激切嗣。,当然这奇怪的一家人还是招致了不论是乘客还是机组人员的额外关注。且不谈阿尔托莉雅从落后于时代的影视剧里学来的称呼，她本人美艳的外貌也让邻近的男性单身汉心跳加速，同时嫉妒切嗣这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男人，奇怪他究竟靠巨额的财富，还是显赫的家世吸引到这个身材高大的西洋美女，而且那个有着洋娃娃一样惊艳容貌的女孩到底和男人有血缘关系么？,阿尔托莉雅知道自己还有伊莉雅的外貌招人侧目，所以在订票时就刻意选了靠近机尾的座位。这里头也有切嗣的因素——他知道根据统计资料表明，飞机后方的客舱是相对最安全的，如果有什么事发生，越靠近尾翼的乘客生存率越高。,但与此同时，有些事故中机组和乘客的生还率，和他们在事发时所处的位置并无关系……,上午8时20分，日航105班机离开滑行道，开始在跑道上狂奔。,“V1（决断速度）……Rotate（仰转）。”,技术娴熟的副驾驶平稳地将机首抬起，让这架波音737-300型客机带上空中，收起了起落架。,经过大约一个小时的飞行，这架客机会降落在东京的羽田国际机场，停留2个小时左右，交换一批乘客，之后调头飞往欧洲，在俄罗斯境内暂停一次，再飞往英国。,卫宫“一家五口”几乎把客舱倒数第三排的座位给包了下来。唯一没被占据的座位是无主的，这减轻了坐在左边座椅2号也就是中间座位的切嗣的心理负担，但等飞机升至巡航高度转入平飞，他身边的大河也不用再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了。,“叔叔我要睡一觉。”切嗣对大河说，“我可能会睡得很沉，不容易叫醒……”,说着，切嗣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瓶，把两粒药倒在了手里。,药瓶的标签证明这是安眠药，但实际上里面的药片只是维生素而已。切嗣确实要睡觉，但靠的不是药物，而是魔术。,这是他自第四次圣杯战争打响以来，第二次使用将自我意识和身体完全分离开的魔术。切嗣打算借此安稳地度过前后加起来十几个小时的空中旅程，但代价是直到飞机降落前的一两个小时左右，他的身体会处于绝对的“昏迷”状态，普通人不论如何都叫不醒。也正是因此，切嗣把孩子们的安全托付给了阿尔托莉雅，让她坐这一排的5号座位，坐在士郎和伊莉雅中间。,切嗣睡着之后就不会再醒了——知晓魔术存在的伊莉雅和士郎都知道这点，而让伊莉雅感到后悔的是，她很快就发现，在飞机上要度过的时间虽然比游轮短暂，可其无聊程度却是海上旅行的数百倍。,父亲陷入沉眠，而为了消磨时间，伊莉雅就和弟弟还有阿尔托莉雅聊天。这名差不多才刚从爱丽丝菲尔手中接棒的义母，察觉到自己现在等于腹背受敌，但灵机一动——,“呃……伊莉雅，你想听亚瑟王的故事么？”,“嗯~~？”少女眼睛放光，“阿德丽娅要讲么？”,看上去这个想法不错，但阿尔托莉雅在真正开口之前思索了一下怎么抹去或修改自己亲身经历中那些儿童不宜的部分。考虑到自己可能要讲至少六个小时的故事，自己的“工作量”可能很大。,105航班的机组人员工作量也不小。不过，机长和副驾驶合作执行过这条航线太多次了，根本是轻车熟路。他们把这数十吨重的大型客机像在驾车一样送去东京。,但在飞机即将降落在羽田的时候，两名飞行员发现了一个恼人的问题。,“主警报（Master Caution）怎么响了？”,一秒一次的尖锐“嘀嘀”声在驾驶舱里折磨着两位飞行员的听神经。这种警报声若是在起飞时响起，足以让人后背发凉，因为主警报一般是用来警告飞行员“你不能起飞！”的，敢顶着主警报起飞的航班基本都是机毁人亡的下场。,然而就算两名飞行员迅速进行了重置和检查，却没发现飞机存在有任何故障——飞行速度正常，机身角度正常，引擎工作正常……握着操纵杆的机长和拿着飞行手册的副驾驶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到底该从何处下手排除故障。,“总之，我们还是赶紧降下去吧……”,机长不喜欢自己的飞机上有未解之谜，但他更担心突然响起的主警报背后隐藏着他未能发现的危机，于是要求副驾驶联络羽田机场的塔台，请求优先降落。,“……收到，日航105，允许使用左34号跑道……”,跟机场塔台沟通过后，105航班有些匆忙但并不慌乱地降到了羽田机场。由于机长并未说明那个小小的故障，乘客们都不知道驾驶舱里发生过什么。,直到飞机落地并平稳地滑入停机坪，整架飞机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状况。机长以此判断刚才的警报声怕只是虚惊一场，于是开始按照既定的飞行计划吞吐乘客。当然他同时联络了日本航空的签派中心并叫来了地勤维修人员，想要查清楚刚才主警报到底为什么会响。这势必花费一些时间，可能会影响到航班的下一次起飞。,“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机长佐藤纯平。我十分抱歉地通知各位，本航班由于技术原因将延迟起飞……”,这并不影响那些本来就计划在东京下机的旅客从容地提起行李离开这架波音737，而留在飞机上的旅客大部分也都相当从容，等待着所谓的“技术问题”得到解决，期望机长尽快再次把他们带上蓝天。,在乘客完全不知晓的情况下，被机长唤来的维修人员进入驾驶舱。他们听机长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便取出工具开始测试客机的电子系统。,“嗯，看来这就是了……”,检查结果是，连接着主警报的电路存在着一处短路，但万幸在于，这个故障的病灶位置很浅，维修人员当即开始了修复，并最终排除了故障。,“你确定它不会再发疯了么？”,机长是曾经在空中自卫队服役的老资格飞行员。他退役的原因是其所驾驶的F-15J因机体老化而发生的一次严重事故。尽管他克服了心理阴影，转入日本航空继续飞行，但潜意识里，这位保守的中年人对民航客机上琳琅满目的电子系统有着不信任感，何况就在刚刚，这套系统确实出了毛病。,主警报器是飞机上非常重要的警示装置，可以说是阻止飞行员犯错的最后防线之一，倘若这个装置该响时不响或者不该响时乱响，对飞行安全造成的恶劣影响是难以估计的。,当然，若是维修人员保证故障已经排除，机长也没法说什么。一次收入和支出都达数千万日元的航班是不能因为一个已经得到了修复的电路故障而取消的。下午1时20分，等机组人员再度检查各项系统运转正常之后，日航105班机按计划从羽田机场起飞，转向西北，开始飞往俄罗斯。,接下长达五六个小时左右的旅程，对于经常乘坐飞机的旅客来说是平淡无奇的。东京时间下午7时，在105班机在俄罗斯中部的一个机场降落，吞吐了极少量乘客。,卫宫全家暂时离开飞机，在机场里购物。只是在飞机重新起飞之前，一家人返回登机口的时候，阿尔托莉雅感到了一丝异样。,<谁在看着我们？>,她不自觉地四下张望刚刚扎着自己脖子的视线的来源，但没有收获。,虽说她的“直感”并不是随启随用的100%准确，但只要这个能力被激活，她便知道接下来可能会有麻烦找上自己了。,她是对的，只可惜这个不祥的预感并不是立即实现——触发了她“直感”的两个男性是在这座机场登机去英国的人，但他们其实并没有盯着阿尔托莉雅本人看，而是跟一个从日本开始就和卫宫一家同行的德国男人对视了一会，三人用眼神相互确认了信息，一起登上了105班机。,105班机在俄罗斯中部的夜间再度起飞。生物钟让大多数乘客一登机就陆续陷入了梦乡，切嗣则是一上机就再度使用魔术开始“睡”。除了看书之外无事可做的阿尔托莉雅见大家都睡着了，虽然其本人并不觉得困，但出于节省魔力为切嗣减轻负担，也略微向后倾斜座椅，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而这一次睡眠，她的意识依旧只是坠入了深沉的黑暗中，没有和切嗣记忆相通的梦境，甚至也没有自我记忆的回映。,这让她对时间失去了感知，但她并没有像切嗣那样陷入完全无意识的状态——这让她在伦敦时间下午2时20分，也就是距离飞机按计划着陆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候，突然醒了过来。,“……？”,阿尔托莉雅不是自然醒的。实际上，身为从者而且使用着一套寄宿躯壳的她，可以设定苏醒的时间，但同时，如果她所处的周遭环境发生了什么剧烈的变化，从者所特有的警觉性和这副身躯的警戒性设计，能让她像被人敲了脸一样醒过来。,而这一次，她的脸也确实被敲了——,“哗啦啦……！”,在阿尔托莉雅睁眼之前，飞机上特有的一串设备像是被捅掉的蜂窝一样从天花板落下来，甩到了她的脸上，正中她的额头。,“？！”,在眼睛完全睁开之前，阿尔托莉雅一左一右分别握着两个孩子手的两条胳膊首先弹了起来，像是抓蛇一样一把抓住了这个“殴打”她的东西。,“这是……？”,女人定眼一看，发现自己抓住的是民航客机在每排座位的顶部都会安装的氧气面罩。,这些设备一般在客舱失压……通俗的说就是“漏气”的时候，才会自动放下。它们会为乘客们提供氧气避免窒息。,反过来说，如果它们突然在乘客眼前冒出来，那就说明客舱内部的大气，正在跑走……,“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阿尔托莉雅朝四周张望，确认自己面前的氧气面罩不是个例，整个客舱的目所能及之处都是倒挂的水母那样降下的氧气面罩。这种预示着灾难的信号在乘客中引起了一阵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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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过几秒，一名女空乘就从机尾仅供机组人员出入的空间走出来。阿尔托莉雅能看到对方的眼中也闪过一阵惊慌，但这种自发的情绪很快就被过去训练所带来的职业操守压了下去。,“戴上面罩！戴上面罩！保持安全带系紧！戴上面罩！……”,此时客舱内的慌乱似乎只是一种假象，因为此时飞机没有拉升，也没有俯冲，更没有在乱流中颠簸摇晃，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遭了难的样子。。空乘们的声音洪亮但镇定，很令人安心，他们踏着稳健的步调走向少数慌了神的乘客，协助他们戴上氧气面罩。,这些需要帮助的乘客大部分不是日本人，而是乘此航班返回欧洲的外国旅客，其中不少人闲散的生活作风让他们不论坐多少次飞机都不会在起飞前认真听取空乘的安全讲解。现在氧气面罩突然降下来，某些人甚至不知这是什么。,但同样一脸白人相的阿尔托莉雅知道，而且她自从第一次随着爱丽丝菲尔坐飞机就把飞行安全守则背了下来。身为从者的她，自己并不需要这些，但身体大部分功能和普通人类无异的爱丽丝菲尔需要，在当时的情况下，若是必要，她就会用尽全力帮助自己的代理御主活下来。,而现在的她则面对着类似甚至更为严重的情况——自己身边有三个孩子，而且也都因为周围混乱的声响醒了过来。不等伊莉雅揉着眼睛问“发生了什么啊？”，阿尔托莉雅一把扯动一个氧气面罩激活制氧功能，然后把面罩套到了伊莉雅的头上。,“不用喘，就和平常一样吸气吐气就好！”,接着阿尔托莉雅转向士郎，但令她惊讶的是，这个男孩明显也认真听过了起飞前的安全讲解，因为他正用力扯一个氧气面罩让其开始制氧，然而随后他没有把它戴到自己脸上，而是试图递给阿尔托莉雅。,“士郎/老妈！……嗯？”,两人手中的氧气面罩撞在了一起，义理上的母亲和儿子四目相对，对对方的第一反应感到惊讶。,此时一名空乘注意到了这边的景象，立即纠正道：“先给自己戴上面罩！再帮助身边的人！”,“哦……哦！”,用不着谦让了，阿尔托莉雅和士郎有些尴尬地戴上了各自手中的氧气面罩。随后阿尔托莉雅望向大河和切嗣，发现那个女孩已经给自己戴上了面罩，但等她把另一个面罩扯开，却把自己正戴着的面罩摘下来，按到切嗣脸上，自己再用新的面罩呼吸。,“喂，切嗣叔！快醒醒……！”,在那之后，她才开始猛推切嗣的肩膀——,“……飞机出问题了！快醒醒！”,阿尔托莉雅知道，大河是不可能叫醒切嗣的。用通俗的话说，切嗣现在的“魂儿”根本不在他身上。,“喂！空乘小姐！我叔叔他好像昏过去了——！”,“稍安勿躁！我们来了！”,两名女空乘从两个方向来到这排座位检查切嗣，随后担忧地发现切嗣像个植物人似地对任何外界刺激，比如手电筒照眼睛都没有反应，但奇怪的是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一切正常，甚至知道自己正面临缺氧环境一样，正用力从面罩中吸取氧气。,阿尔托莉雅此时的处境十分尴尬——她不能跟空乘解释造成切嗣目前状况的原因，但又不能丢下自己身边的两个需要照看的孩子去“帮”他，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把切嗣从这种“意识分离睡眠”状态中唤醒的方法，只能等切嗣在术式的效果消失后“自然”醒来。,让她更加尴尬的是，日航敬业仔细的空乘人员对这特殊的一家子印象深刻。一名空乘在努力试图唤醒切嗣无果之后，转过身来安慰阿尔托莉雅。,“卫宫夫人，我向您保证您的丈夫没有死，他只是……”,从没亲眼见过这种怪异现象的年轻女人顿了一下，选择了通俗易懂的字眼才继续说——,“……只是休克了。一旦等飞机下降高度拉平，我们就会对他进行救治。现在请你务必系好安全带，保持面罩在脸上，照顾好您身边的孩子……”,不知该说什么好的阿尔托莉雅只得装出一副带点惊恐的表情，朝着这位面带微笑的空乘用力点头，即便她很清楚戴着氧气面罩的切嗣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费心费力的救助。,现在，表面上是普通人的她也只能服从空乘的指示，抓着两侧孩子们的手，装模作样地吸取口罩里的氧气，等待机组人员运用他们的专业能力解决问题。,至少，目前除了“氧气面罩已降下”和少许一直醒着的人感到耳鸣胸闷之外，整个105航班并无任何异状——从乘客的视角来说。,而对于驾驶室内的两名飞行员来说，异状在客舱氧气面罩降下的几分钟前就已经出现。,在105班机已经接近目的地，正处于法国上空的时候，负责维修的地勤技师曾保证“不会再乱响”的主警报器，又尖锐地叫了起来——,“嘀！嘀！嘀！……”,“啊，又来了……”,一直警戒着这个故障的机长用“果然如此！”的语气抱怨了一句，心里想着等落地后一定要好好反映一下这个问题，而且这次要找真正靠得住的人上来修。,不过他并没有完全先入为主地认定这是警报器本身故障所导致的。在警报发出后不过几秒钟，机长和副驾驶便按照既定程序开始逐一排查飞机的各项系统。,“引擎？”,“工作正常。”,“所有姿态仪？”,“一致……”,机长忍受着恼人的噪音，按照自己的经验和飞行检查单逐一排查飞机的系统，但除了那一秒一次的主警报之外，没有发现任何设备有异常，直到——,“等等，”副机长一抬头看见了两盏亮起来的提示灯，“两处冷却系统出现问题！”,不过这更让人困惑——出现故障的冷却系统对飞行安全没有致命威胁，按理说不会触发主警报才对。,“把断路器拔了。”机长一边下令一边亲自操作，“我要关掉它们……”,此时距离主警报第一次响起已过去了数分钟，客舱中的氧气面罩已经落下，然而两名飞行员并不知道在驾驶舱后面发生了什么。,乘客们都知道，他们看到了氧气面罩掉下来，空乘们心里紧张但表情镇定地安抚和协助乘客。客舱里的每个人都知道此时飞机出问题了，但日本人“乐于服从”的社会特点让乘客们都坐在位置上安安静静地等待。,毕竟，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飞机正平稳地飞行，没有任何地方冒烟，更没有人死……几乎每个人都在告诉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机组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阿尔托莉雅有不同的想法。,她透过窗户望着午后的明媚阳光，能靠对比云层和机翼的相对角度判断出，飞机在平飞。,这不对劲——飞机此时不该平飞。,虽说阿尔托莉雅自知对民航飞机的了解极其有限，但她至少知道，氧气面罩的出现基本可以和“客舱失压”划等号，而针对失压的处理操作应该是“立即下降高度”——只要下降到大气足够浓厚的高度，比如3000米以下，飞机内的乘客就能摘下氧气面罩正常呼吸。,可是超过五分钟过去了，在两名驾驶员满腹狐疑地寻找触发主警报的原因时，飞机一直保持着平飞，没有离开空气稀薄的高空，机长也没有向客舱内的空乘发出指示。这些敬业的机组人员戴着自己的氧气面罩静静地坐在他们的位置上，像是古董店门口摆的塑像一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开始下降？>,感到奇怪的阿尔托莉雅回过头去看在机尾坐着的一名女空乘，同时也是之前试图帮助切嗣的人。这名空乘在和阿尔托莉雅对上视线之后，将后者疑惑的询问性眼神误以为是担心丈夫生命安全的焦虑，所以用手边的机内电话把情况告知了乘务长。,“……我知道了，我会问机长的。”,乘务长在了解情况后转而接通了驾驶舱——她也奇怪为什么驾驶员们面对明确的失压反应却不立即压下机首离开危险高度，她最坏的预计是飞行员已经失去意识。,而此时两名驾驶员还没失能。,机长正解开安全带，试图移动到座椅背后寻找并拔掉冷却装置的断路器。正操纵着飞机的副驾驶听见了乘务长的电话。,“……机尾有一名乘客休克，可能需要紧急医护。我们该怎么办？”,“呃……”,副驾驶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没反应，接着他望向机长，看上去在征求他的意见。,“咔！”,此时机长刚好拔掉了断路器，但这于事无补——主警报器依然亮着且响个不停。这让机长气馁地一耸肩，扒着椅背回到了座位上，在系安全带的同时亲自对乘务长下指示。,乘务长由于副驾驶的犹豫，正要告知驾驶室“客舱里的氧气面罩都降下来了”，可就在这个不巧的时机，机长接过了机内通讯，用速度缓慢但相当坚定的声音说：“我们……正在处理故障……预计很快就好……你们照顾好乘客……”,“嗯，了解……”,乘务长要说的话被憋了回去，她没有注意到机长刚才缓慢语气背后所隐藏的危机。,从一开始，这架波音737的驾驶舱就在和客舱一同失压。,机长以为主警报器响起来是数小时前短路故障的重演，但实际上，几分钟前导致主警报器尖叫的原因就是“机舱失压”。,在这趟旅途的最后阶段，主警报器履行了它的职责，提醒机组人员客舱内的氧气面罩已经布署，但专门用来监视机舱加压的警报装置却故障了。当客舱的空气变得稀薄，氧气面罩都已突然降下的同时，这些指向明确的低气压警报器却没有反应。,机长以为故障的是主警报器，因为前一段旅程中这东西确实故障过，而且更糟的是，机舱内的低气压带动一些监视温度的装置向驾驶舱发出了错误的数据，从而触发了冷却故障警报，这进一步误导了两名飞行员，耽误了他们寻找真正危机的时间。,两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往“机舱失压”这方面想，因为直到1995年，客机发生缓慢失压而不是爆炸性失压的案例都是极为罕见的。105航班的机组也检查了增压旋钮，确认其正确指向“自动增压”位置，加上监视气压的警报器因为故障完全没动静，不论是机长还是副驾驶都默认机舱还处在正确的气压下。,然而随着空气流失，缺氧对人体造成的影响已经悄然恶化。,这就像煤气中毒，或者连续数天熬夜工作——哪怕在倒下的前一刻，人都很有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睁不开眼了。,机长在离开座位去拔断路器的时候，头脑和眼皮已经相当沉重，可他自己没有意识。等他处理了冷却系统的“故障”却发现主警报还在响之后，这名前战斗机飞行员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丝“我们是不是在失压？”的念头。,如果换成二十年前，他还在空中自卫队服役的那阵，这样的念头会立即打醒他，让他不顾一切地戴上氧气面罩并开始确认和处理气压问题。可年龄拖慢了他的思考速度，让那个可怕但正确的想法如同一句梦话一般从他的脑海中闪过又迅速流逝。,他和副驾驶都没有戴上氧气面罩，而且客机驾驶舱内的氧气面罩不会像客舱里的那些那样自动甩出来——这样的设计是为了避免它们撞到重要的控制装置或者干扰飞行员的操作，但没有相应提示的缺陷让飞行员彻底无法操作。,“我们……正在处理故障……预计很快就好……你们照顾好乘客……”,正因为大脑缺氧变得迟钝，副驾驶才会难以理解乘务长的问题，同时机长在回答乘务长问题的时候语速变得一字一顿的。,“嗯，了解……”,挂上了电话的乘务长不会知道，即便她抢在机长前面说出“客舱的氧气面罩都降下来了！”，已经无法正常思考的机长也八成不会理会了，而且就在他切断通讯的下一秒，驾驶舱内的两人都耸拉下脑袋，陷入了昏迷之中。,客舱里没人察觉正副驾驶都已经失去了意识。乘务长和机长的最后通话对她造成了严重的误导，让她以为飞行员了解客机发生了失压故障，且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现实是，这架日航客机还在自动驾驶模式。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在掌控着这架飞机，那就只有这架波音737的机载电脑了。,这颗由电子元件搭砌的脑子所具备的功能很有限。没有驾驶员给它下达新的指令，它是不会改变高度或降落的。哪怕它成功带着这一百多人飞往伦敦，也只会在希思罗机场上空以“待命”模式徘徊，直到燃料用完之前，它都绝不会降落……,在客舱的空乘人员和乘客都对这一恐怖的事实一无所知，但乘务长至少知道一件事——飞机不能在这个高度一直飞下去。,绝大部分乘客都不知道，安全须知上也没明确表示——在他们头顶的制氧器只能工作不到15分钟。这个装置本来的设计目的就不是为了长时间地维持乘客生命，而是为机组在下降到安全高度之前争取时间，避免对乘客的损害。,然而，若是在一刻钟后，制氧罐里的化学物质反应到极限，停止供氧，所有乘客都将会和飞行员一样因缺氧而昏迷。,空乘人员知道这个可怕的事实。他们相信飞行员做出正确的判断，等待着机长如其所言地“排除故障”，并下降高度。,然而，从氧气面罩突然降下开始计算，已经有8分钟过去了，飞机却依然没有要下降高度的迹象。,“……”,即便在客机面对灾难时，机长按原则拥有近乎绝对的处置权，乘务长也无法再坐等下去——她知道制氧器里的作用时间只剩下一半不到，要是飞机再继续平飞，失去供氧的乘客就会有危险。,她再度拿起电话，试探地呼叫驾驶舱：“机长？机长，能听见么？”,“……”,但她的话仿佛被抛入了虚空，无人回应。,“机长？机长？请求进一步的指示……”,乘务长此时才开始真正恐慌起来——她晋升到这个职位没有太久，和机长也并不十分熟悉，但她至少清楚机长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不会在这种严重的时刻拒接电话。,“飞行员真的陷入失能”的可能性让她不寒而栗。在确定电话线路没有故障之后，乘务长当即摘下自己的氧气面罩，抱着移动时要用到的氧气瓶离开座位，试图进入驾驶舱查看状况。,她的座位和客舱之间的门帘没有拉上。头等舱里的不少人都能看见她，她坐着的时候也能看见他们。,当氧气面罩落下之后，乘务长和其他空乘一样协助乘客，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此时头等舱的一些非日本籍乘客由于恐惧盯着她看，她对所有人都报以宽心的笑容。,可她没有意识到，有一双盯着他的眼睛绝不是因为恐惧而闪烁的，至少不是出于对坠机的恐惧。,当乘务长发现驾驶舱的异状，并试图离开座位的时候，一名名为“勃兰特•席勒”，在105航班起飞前的近乎最后一刻才买高价票登上飞机的德国籍旅客，也摘下了自己脸上的氧气面罩，并迅速解开安全带，跨到了走廊上。,另一名空乘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举动并用英语大叫着请他回到座位上。他装作听不懂英语，对其充耳不闻。这个穿灰色夹克，留着板寸头的男人径直走到乘务长的身后，在她转过身来的同时和她的视线再度重合。,“打开驾驶室的门，让我进去。”,这种命令是不可理喻的，而且语气体听上去具有一定的威胁性，但就在乘务长想要确认这个人到底是一腔热血试图帮忙的冲动乘客还是疯狂的恐怖分子之前，她的大脑突然感到一阵倦怠。,“唔……”,这不是缺氧反应，而是科学上难以解释的，如同灵魂被一个绳套一把卷走了般的发展。抱着氧气瓶呼吸的乘务长愣愣地看着这个男人有几秒钟，接着突然用顺从的声音说：“是的，先生。”,在用类似的方式“安抚”了另一名试图过来干预的空乘人员后，男人在乘务长的带领下走进了105航班的驾驶舱。,他沉默地，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地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失压造成的寒冷已逐渐弥漫到这个狭窄的空间，但本该有的寂静被一阵阵主警报的尖锐嘀鸣霸占着，跟近乎维持着静态的大部分仪表形成鲜明对比，如同一只报丧的乌鸦在充斥着鬼火的墓地中鸣叫。,男人只看了两名日航飞行员耸拉的后脑勺，就确定他们已经因为缺氧而失去了意识——这是意料之外的发展，但对他来说没有坏处。,“回到你的座位上去……”,男人盯着那个闪闪发亮的橙色警报灯，对乘务长再度下令——,“……告诉你的部下，要他们原地待命，并安抚乘客……机长很快就能排除故障下降高度了。”,“是的，先生。”,乘务长像个人偶似地立即转身走开。男人则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留着嘀嘀作响的主警报没管，也转身离开了驾驶舱。,在他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回到座位的同时，乘务长正拿着电话，隔着氧气面罩，用粗糙但十分温和的声音向全机广播，告诉大家飞机的故障很快就会处理完毕，飞行员将驾驶飞机安全降落在英国伦敦的希思罗机场。,哪怕一些日本乘客已经趁着刚刚的八分钟里写好了简短的遗书打算留给救难人员，但大部分乘客不愿面对自己的死亡，所以相信了乘务长在态度上充满说服力的话语。当勃兰特回到座位时，在他邻座的一名在日本工作，打算去伦敦度假的美国商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奇怪地问他：“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其实这人想问的是“你刚才做了什么？”虽然此人绝不可能猜到刚刚实际发生的事情，但他直觉地感到勃兰特的移动和空乘刚刚的发言似乎存在着某种关联。,对此，勃兰特一转头，冲这名好奇的商人露出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隔着氧气面罩，用熟练到不带任何德国口音的英语说道：“我告诉他们我是一名业余飞行员，并问他们飞机出了什么问题……我教会了他们怎么排除故障。一切都没问题了。”,“哦哦~~~！”这个美国人瞪大眼睛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哼，我就知道这群眯眯眼的日本人到底还是不懂怎么开飞机……我祖父在马里亚纳海海战时就领教过了……”,“哦？”勃兰特摆出感兴趣的样子，“你祖父是战争英雄？”,“是啊，我弟弟也是，在波斯湾开F-15……”,这个健谈的商人靠喋喋不休的说话来压制他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后背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勃兰特则相当地轻松地和他聊着，甚至没有费心指出两人这么做是在加速消耗本来就有限的氧气。,“嘿，我说，你注意到在普通候机厅里的那头‘奶牛’了么？”,“‘奶牛’？”,勃兰特似乎没听懂这个俚语。,“就是那个胸很大的女人……”,商人往后看了一眼，当然各舱之间隔着帘子，他目前什么都看不到——,“……我出来遛弯的时候看到的，一头天然金发，身高起码一米七以上那个……”,“啊。”勃兰特淡淡地说，“我登机比较晚，所以没在意那个……”,“要是我能活着下去，我们这趟航班的人一定要多联络……我很想弄到那个美人儿的电话号码呢……”,“嗯，我也想~~~”勃兰特慢慢移开了视线，“不过她可是个有夫之妇啊，带了至少两个孩子，住在一个特别大的院子，和丈夫一起幸福地生活着……”,由于紧张和吸氧过度，这名美国商人没注意到这个德国人呢喃时所带出的让人起疑的内容，也没注意到对方在说这话时搁在座椅扶手上逐渐握紧的拳头。两人继续像是老友一般地聊着，继续吸着制氧器所提供的氧气，直到整个飞机都真正寂静下来。,制氧器的规格都一样，降下和被激活的时刻也差不多，也就是说，乘客们缺氧几乎是同一分钟发生的事。,由于不知道制氧器工作时间的限制，大多数人甚至以为自己能在飞机上待上几小时，但从结果来看，这个误解倒是应了一句黑色笑话——“在失事的飞机上，氧气的作用不是救你的命，而是让你平静下来，接受‘我要死了’的现实。”,当制氧器的效能耗尽的时候，几乎没人意识到他们不会再吸到氧气了……105航班上的一个个乘客，就像在重症监护室里等死的病人一样静静地坐着，在缺氧造就的困倦感中逐渐“睡去”。,很快勃兰特身边的美国人也不再说话了，后者一开始发出一种肥胖者特有的鼾声，但没过一会就像是停止了呼吸一般安静了下来。,勃兰特也静静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但没有停止呼吸——他的双手搁在膝盖上，灰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前方乘客的椅背跟后脑勺，但他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幅景象，,这架飞机的燃料有冗余，够它飞到伦敦上空之后再盘旋一段时间，但若是无人控制，燃料终会耗尽。飞机将打着旋子坠向地面，所有的乘客都将被压扁，甚至燃烧起来，成为不可辨识的碎肉。,勃兰特想着——这种死法，相比在一百五十多米高的大楼内部，在几声C4炸弹毫无预警的爆响之后，被崩塌的钢筋混凝土压死……究竟哪一种更可怕呢？,勃兰特不是唯一在“缺氧”状态下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坐在坐在经济舱最后段的阿尔托莉雅也是。作为从者，哪怕在零气压的真空中，她也只需要魔力就能存活下去。,然而维持她现界的魔力源不行。卫宫切嗣的魔术能保证他在意识脱离身体的时候也正常的呼吸，然而要是周围的大气都跑光了，这个身躯是无法自己站起来寻找氧气的。,而阿尔托莉雅就像其他乘客一样，并不知道飞机上的制氧器只能工作十几分钟。她和其他人一起安静地等待着，直到她抬手看表，发现从氧气面罩降下开始已经过去了16分钟。,她没经历过空难，对机舱失压之后飞行员该采取的措施也缺乏理论性的了解，然而她的“直感”告诉她这架飞机已经平飞得过久了。,她身边以及左边和切嗣坐在一起的三个孩子一直很安静，哪怕大河也是，但现在阿尔托莉雅怀疑他们变得过于安静了——当阿尔托莉雅注意到伊莉雅和士郎握着自己手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小之后，她试着推他们，但发现他们反应很迟钝……,“阿德丽娅……”,伊莉雅半眯着眼，嘴里吐出的声音几乎无法透过氧气面罩——,“……我好困……”,“伊莉雅？伊莉雅？！”,阿尔托莉雅知道，吸氧的人是不该犯困的，可现在不论是伊莉雅还是士郎都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就连过道对面一向最有活力的大河也半眯着眼，对她的声音没多少反应。,阿尔托莉雅转过头去观察自己身后的乘客，接着发现每个人不论男女老少都闭上或几乎闭上了眼睛——缺氧中的人很难意识到自己正处于危险中，而客舱里的寂静让大多数人在意识模糊之前根本想不到自己会陷入此种境地。,“乘务员？乘务员——？！”,阿尔托莉雅抬起头朝后看，去找那个跟自己说过话的女空乘，但很快发现对方也耸拉着脑袋昏坐在座位上，对乘客求助的声音充耳不闻。,这些认真负责的人就如训练中所做的一样，对乘务长和机长的命令毫不质疑。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几分钟前的那段话并非来源于机长，而且是会让所有人迈向死亡的指令。,<氧气没了么？就这么点儿时间？>,转头回来的阿尔托莉雅在氧气面罩里猛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涌入口鼻的氧含量。这就跟她每天吃饭一样，尽管理论上并不必要，可只要她选择吸收，这些常人赖以为生的物质也会对她造成影响。,连着深呼吸了两次，阿尔托莉雅毛骨悚然地发现，制氧器所能提供的氧气确实所剩无几了——可恼的是，105航班上的这些制氧器不是氧气瓶或者压力式制氧器那样随着使用者的呼吸提供氧气，而是纯化学式的，只要激活就会顺着管子自动输氧。也就是说阿尔托莉雅就算自己不吸，也没办法把氧气节省下来给家人用。,<这趟航班是怎么回事——？！>,阿尔托莉雅意识到不能再等下去了。她扯掉不需要的氧气面罩，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小心地跨过伊莉雅来到走道上。她朝机尾走去，手按在乘务员的肩膀上想要唤起她的注意，但只是让她随着自己的手劲儿摇晃脑袋而已。,确定这里的专业人士已经帮不了她之后，阿尔托莉雅当机立断地转身回到座位旁，先解开了伊莉雅的氧气面罩和安全带，然后把她抱起来，带到最后排的一个空座位上，又为她重新系上安全带并伸手猛拉在她头顶悬着的氧气面罩。,“咔！”,这些没有用过的制氧器还能再提供十几分钟的氧气，虽然不一定能让伊莉雅醒过来，但至少应该能维持她的生命……阿尔托莉雅希望如此。,她在随后不到2分钟里，把自己全家的人都从原位转移到后排的空座位上，给他们戴上还没使用过的氧气面罩并用安全带固定好。在做完这一切之后，阿尔托莉雅有些胆寒地发现她仿佛在搬运尸体。,在她回头查看客舱的时候，也感觉整个105班机的客舱仿佛坐满了尸体，而靠墙站在机尾的自己是唯一的活人。这就像是把一场葬礼的主角和观众都颠倒了过来……,“……”,想到这里的阿尔托莉雅更加不能坐以待毙。妥善安置好自己的家人后，阿尔托莉雅在过道里跑了起来。她必须弄清楚驾驶舱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飞行员还没有下降高度。,对于阿尔托莉雅来说，就算是在湍急的乱流摇撼飞机时，跨越这条三十多米的走道也没什么难的，但在穿越经济舱和商务舱时，走道两侧全部戴着氧气面罩却坐着一动不动的乘客给了她恐怖的印象。,她见过比这架飞机上的乘客总数几倍还多且死状更惨的尸体，而自从登基为王之后，她从未从情感上惧怕过死人，然而现在她在沿途看到的将死之人……也许已经包含死者……却让她不停地倒抽凉气。,自己是变得软弱了么？这一年多来她试图伪装成普通人的和平生活，是不是消磨了一个战士的勇气？并削弱了她身为王者的理性？……阿尔托莉雅无法确定，但她无法否定自己在意这些性命的心情，也无法否定刚刚优先救助家人时的那份急切。,头等舱很快就到了，这里的走道和座椅之间的空间远比经济舱宽敞，再往前几步就是驾驶舱。而就是在冲过门帘的瞬间，阿尔托莉雅看到对面的墙边坐着本次航班的乘务长。,这个说不上年轻也似乎不年长的日本女人里抱着一个氧气瓶，看上去远比客舱里那些轻巧的橙色氧气面罩可靠，而且她圆睁的眼睛和挺直了的腰板表明她还醒着，没有因为缺氧昏过去。,阿尔托莉雅顾不得跟她解释自己为什么能在缺氧的机舱里健步如飞，她径直冲向乘务长，按住她的肩膀厉声问道：“空乘，飞机为什么还不下降？出了什么故障这么严重——？！”,“……”,然而乘务长只是抬眼盯住了阿尔托莉雅面孔，嘴巴一动不动。这个女人的沉默会激怒一般人或让他们产生看恐怖电影一样的慌乱，但引起阿尔托莉雅惊恐的，是别的原因。,<‘暗示’？！>,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魔术对人精神造成的影响，但阿尔托莉雅没有时间也没有技术逆转这个影响。不论是谁，在哪儿或在什么时候对乘务长施加“暗示”的，阿尔托莉雅接下来打算进入驾驶舱，先把客机下降到尽可能低的高度再说。,但就在阿尔托莉雅放开已经失去自我的乘务长，打算强行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在她身后有个声音代替乘务长回答了她的问题——,“这架飞机的故障表象是机舱失压……”,这段话听起来有些混沌，但很快声音的主人摘掉了碍事的氧气面罩，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但本质上，发生故障的是用于警告‘失压’的警报器的线路，同时在机身的蒙皮上出现了一个只有钢笔直径大小的洞……”,阿尔托莉雅转身看着这个穿夹克的男人，看出他是个白种人，说着英语。尽管她能听懂他所说的每一个单词，可当它们连在一起的时候却难以理解。,勃兰特•席勒继续说：“你要知道，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钻出那个洞并破坏警报器的电路并不容易——任何对飞机外壳的细微破坏，都有可能引起爆炸性失压。一旦机舱里所有未固定的东西一齐飞起来，寒冷的空气像风暴一般涌入，一百多名乘客全部尖叫起来……那样飞行员无论如何都会注意到，然后下降高度进行处理……”,阿尔托莉雅用冷峻的眼神盯着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她还不确定这个人的高谈阔论背后有没有隐藏别的动机，但她已经知道，他应该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知道么？”两手插兜的勃兰特耸耸肩说，“我差点就前功尽弃了——说到底，我还是不够了解飞机，我以为一个隐秘的漏气点不会让客舱里的氧气面罩全降下来，而且我也不知道主警报同时也和机舱气压相关联……我本来已经放弃了，然而……”,他说到这里，伸出手按了一下身侧一名日本籍旅客的肩膀，那位老人失去视觉的头像是惊吓盒子里的小丑脑袋一样摇晃着。,“……这些日本人，乘客和机组，帮了我——就像我们德国人，遵守纪律，保持沉默，集体优先，哪怕死到临头也不会为了缓解气氛而讲个笑话……每个人都像认命了一样静静坐在座位上，空乘人员不去过问驾驶舱的事，驾驶舱里的飞行员哪怕警铃大作也不多问后面有什么异状，而是按部就班地查询手册，像临考的学生一样试图从书里找答案。他们每个人的行为都像遵照教科书一样从容一致，非常容易弄懂，也就非常容易预测……”,阿尔托莉雅回头看了驾驶舱的门一眼，怀疑这个男人已经进去过了。,“你叫什么名字？”她用毫不掩饰敌意的语气质问道，“你想做什么？”,“‘芮内特•席勒’。”,对方道出一个名字，但阿尔托莉雅立即觉得不对。,“这是个女人的名字。”,“没错，”勃兰特点点头，“你认识她么？”,“不，没有印象，”阿尔托莉雅没有摇头，“所以请告诉我……”,“我猜你也不会记得，”勃兰特打断她，“没人会记得，哪怕是日本的警察、验尸官、德国驻日本领事馆的官员……又或者，是魔术师协会还有圣堂教会负责善后的人……这个名字的主人随着几百具尸体一起被压在几百吨重的钢筋混凝土下面数个小时，大家都成了肉酱……能从中鉴别出她的DNA，确定她的死亡，这已经是个奇迹了，我不能奢望更多……”,阿尔托莉雅从这段话里嗅到了什么，她的喉头缩紧了。,“我至今都难以相信，她离我而去了，”勃兰特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猛抽了一下鼻子，接着继续盯着站在驾驶舱门前的阿尔托莉雅说，“我之前完全没料到这种事会发生——日本是个安全的国家，虽说并不喜欢移民，但也不会拒绝外国游客。本地人的恐怖行动往往只针对他们自己人……直到我查看了冬木市的历史记录……”,这是掩藏不住的。就算魔术师协会和第三次时才加入进来的圣堂教会共同行动，七主七从在城市中的杀戮和破坏也会留下痕迹。魔术师和代行者们能改变的只是有关事件的解释，并尽量淡化人们的记忆，可有些白纸黑字的记录会永远留在有心人能找到它们的地方。,“……‘每隔六十年一次的魔术比赛’是么？如果不是在训练时被我的长官叫住，然后被一通领事馆的电话唤去日本，听他们说‘我们有关于令妹芮内特•席勒的不幸消息……’，我一开始得知所谓‘圣杯战争’也会不以为然，而且，我实在搞不明白，‘将吾等的神秘隐藏于世人的视野之外’难道不是在魔术界通行的铁律么？究竟是什么样的魔术大战会允许一个炸毁酒店的狂徒参加？……”,听到这里的阿尔托莉雅用僵硬的语调说：“那是恐怖分子所为……”,如今她无法面不改色地对这个男人撒谎，无法像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夜晚一样用平静的语气哄骗那个Caster，让他转向自己的阵营。,“Don’t lie to me（别蒙我）.”勃兰特语气仿佛和客舱里的空气一样冷，“我知道恐怖分子脑子里在想什么。我父亲在GSG-9（德国第9边防大队）服役的时候就告诉过我了，‘破坏’只是他们的行动手段，‘宣传’才是他们行动的目的。若是有办法不杀一人就达到杀死成千上万人的震撼效果，他们会很乐意去尝试的，但凯悦酒店的事情不是那样——‘恐怖分子’用了太多的炸弹，而且把整座酒店都变成了粉，结果却没有任何人认领这一记‘大功’？别开玩笑了，这不是恐怖行为，这是为了确保某些旅客死亡而执行的刺杀！”,他停下来了，眯起眼睛看着阿尔托莉雅的脸，突然近乎呢喃地压低声音说：“我辞职后，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研究圣杯战争还有你们一家。我观察你们，分析你们的日常行为模式……但现在你站在我面前，我才发现——你绿色的眼睛里，似乎还带那么一丁点紫色……”,“……”,阿尔托莉雅平稳地呼吸着，直到那人提出一个问题。,“所以，告诉我，卫宫夫人，”勃兰特顿了一下，让对方消化这个称呼所带来的意义，“您的丈夫达到目的了么？他要杀的那个人死在酒店里了么？”,阿尔托莉雅不知道自己该撒谎还是不该，但她绞尽脑汁也无法判断对方的身份或接下来的打算，所以只得实话实说——,“没有。”女骑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目标设法活下来了。我们之后才解决他。”,“所以凯悦酒店的那几百号人都白死了是么？……”,这个答案似乎在勃兰特的意料之内，他的眼睛往天花板瞟了一眼，嘴唇缓缓地磨着——,“……告诉我吧，圣杯战争到底是个什么仪式？你们拼死拼活地争夺并在最后烧掉了一百多座房子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想问的仅仅是这个么？”,阿尔托莉雅反问道，并得到了一个晦涩的笑容。,“老实说，我想让这架飞机载着你们全家栽到海里……”,勃兰特说到这里，笑了起来，但他颤抖时向下歪去的嘴唇和闪光的眼角，又让他像是在哭——,“……很讽刺，不是么？呵，一场‘恐怖活动’让一个警察最终成了恐怖分子……但是卫宫夫人，在随时能杀死你的家人的人面前，你最好告诉我，圣杯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告诉你，”阿尔托莉雅看了眼窗户外的白云，“你能把这架飞机降落到地面么？”,对方歪着头，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道““所以你认为你和你的御主能在害死我妹妹外加成百上千人之后一走了之？”,“也许那确实不太合适，但孩子们是无辜的……”,她说着，又把自己面前目所能及的一切，把每个昏迷中的乘客的脸都扫视了一遍——,“……还有这飞机上的其他人，他们也是无辜的。”,“……”,勃兰特的视线随着阿尔托莉雅扫过整个客舱，面颊抽动着，突然抬起眼睛，狠狠盯住了阿尔托莉雅。,“你在乎他们？”,阿尔托莉雅反问：“为什么不？”,勃兰特从腰间拔出一把靠魔术手段逃过安检的自动手枪，对准了刚才那个日本人的脑袋。后者像是航空公司用来进行事故测试用的人偶一样，对顶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枪口毫无反应。,“别装蒜了，你这来自过去的女鬼！” 勃兰特厉声质问着，“你留在这个世界的目的是什么？”，“你和你御主打算在六十年后再来一次么？再杀更多的人？再把像我妹妹那样的无辜者卷进去几百几千个——？！”,阿尔托莉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个正处于“缺氧”和“被枪杀”这双重死亡边缘的日本男人，接着对男人问了一句：“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人的死活？”,“没错，我怀疑你会在乎，我只是不知道原因。”勃兰特恶狠狠地说，“从你匆匆跑进头等舱里之后我就知道了！崇拜神秘的魔术师……像我母亲那样的人，全都是没有良心的渣滓！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无辜者的死活。哪怕这架飞机就这么坠毁，只要是魔术师，像你御主那样的人，就能找到从事故里脱身并把干系推得一干二净的办法！可是你却……”,阿尔托莉雅冷冷地反问：“我却什么？”,“……可是你发现了我对机组下的‘暗示’后，却没有带你所谓的‘家人’逃跑……而是想进入驾驶舱……”,飞机此时进入一阵乱流中，颠簸起来，看上去让勃兰特的脚步有些摇晃。,但实际上，他的意识刚刚有些模糊起来。这是因为他靠魔术手段储存在自己肺里的高浓缩氧气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这名在一年半前由于“心理问题”退役的特警，在幼时曾被母亲逼迫着暗中学习魔术，收尽了虐待和有悖于学校的价值观扭曲的灌输式教育。他后来则靠跟父亲研习的现代杀人技巧，亲手杀死了那个他所痛恨的女人，打算将其作为自己的成年礼。,然而，那时身中五枪血流不止的母亲，却对勃兰特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在他走过来打算给她最后一击的时候，伸出手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想说“你明明知道！”，他想把自己在脱离儿童阶段后接受刻印移植时所受的苦用言语和子弹朝母亲全部宣泄过去，但在看到母亲眼中的泪花和心碎的表情后，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相反地，那个口中含着血沫的女人在即将在痛苦中迎来永眠之际，却忽然恍然大悟般地忏悔起来。,“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请原谅我……不论如何都请原谅我……我只是想要……”,她到底想要什么呢？勃兰特永远不会知道了——母亲还没能把话说完就彻底停止了呼吸，而直到妹妹和父亲回家之前，勃兰特强迫自己封闭了感情，靠单纯的理性行动，按计划伪装了现场，把这场亲子之间的谋杀变成了“恐怖分子的寻仇”。,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子承父业，在父亲退役的那天戴上了GSG-9的臂章，成为了联邦德国警察系统中的一部分，并参与追杀血债累累但和他母亲的死其实毫无干系的一名“德国红军旅”的成员。,随后，柏林墙的倒塌和苏维埃联盟的不攻自破，都让事情在勃兰特的上级眼中变得更加容易，但这对勃兰特自己却相反。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每一次任务中准备着当场击毙那名恐怖分子，不让他开口辩解，不让母亲的旧案有重审的机会。,但勃兰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些理想被现实击碎的恐怖分子大部分逃的逃，降的降，可少数死硬派根本没打算活命。他们在安全屋里准备了炸弹等着GSG-9的队员踢门而入，接着便按下遥控打算同归于尽。,勃兰特知道自己是怎么成为当时五个人中唯一的幸存者的——母亲留在他身体里的“遗产”救了他的命，而且在C4炸弹的冲击波被重力护盾挡住的时候，他怀疑自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没关系……不论你多么恨我，我都会保护你的，我亲爱的勃兰特。”,勃兰特无法相信这个声音属于他多年前亲手杀死的那个女人。他不愿相信自己童年所承受的一切不能跟父亲和妹妹说的痛苦是来自于那个女人从未详细解释过的感情。以尽量黑白分明的眼光看这个世界的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正如他现在无法理解阿尔托莉雅的做法。,“你试图救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人，不是么？……”,勃兰特看着阿尔托莉雅平静的脸，嘴角抽搐着——,“……你的御主，你的丈夫还醒着么？他有下这种命令？”,“如果是又如何？”,“不可能！”勃兰特肩膀一颤，“你们这样的魔术师会在乎普通人的性命？别开玩笑了——！难道说你们捧得了那个名为‘圣杯’的东西，并让它对你们的脑子胡搞了一通么？！”,听到这话，阿尔托莉雅露出苦涩的笑容，并长长地叹了口气——,“The war is over（战争已经结束了）……”,“Nicht Vorbei（还没结束）！……”,勃兰特用自己的母语怒吼道，枪口一甩指向了阿尔托莉雅——,“……回答我，你到底……？！”,他没能问完他的问题，阿尔托莉雅没再给他时间。,从一开始他发出声音并站起来，阿尔托莉雅就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当成致其余死地或将其无伤地擒住，但是她担心这个人有将整架飞机瞬间炸掉的手段或事先准备好的设备——阿尔托莉雅自己可以在现代交通工具的爆炸中毫发无伤，她甚至可以在飞机结构彻底崩坏之前抢救下切嗣，并再救下伊莉雅、士郎，甚至大河……,然而就算她用尽全力，以一个从者的力量也无法拯救整个机舱里昏迷着的乘客和机组。从者本来就不是作为拯救者而存在的，他们擅长的是破坏。,这种无力感和警戒的疑心束缚住了阿尔托莉雅的行动，让她忍耐着把这个因为失去至亲而处于疯狂边缘的男人刺穿在自己枪上的冲动。她靠两人之间的对话试探着他的心理，寻找着他的目的。而阿尔托莉雅很快发现，勃兰特并不是传统的魔术师。,阿尔托莉雅不知道GSG-9是德国建立的一支专门瓦解恐怖活动的特殊警察部队，但她能从勃兰特的字里行间听出来他不是恐怖分子，而且也不愿成为货真价实的恐怖分子。这个人实在是太多话了，正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像个孩子一样故作坚强但心底里又极度渴求安慰。,他无意中透露了他恨着自己的母亲，同时也恨着魔术师这个群体。一年多来的普通人的生活已经让阿尔托莉雅能部分理解他的这种恨，但反过来说，他这样的人，不论是从职业操守还是价值观角度，都不太可能拿一百多号人的生命冒险……,不，他已经拿别人的性命在冒险了，只是手段温和得让人觉得可怜。,勃兰特费尽心思地破坏这架波音737的加压系统，利用缺氧环境来隔开无关人士，在这间空中密室里寻求和卫宫一家的对话，可他的心理是矛盾的——这个人一方面不愿相信卫宫切嗣以及相关人还留有能和普通人类产生共鸣的良心，但同时又无法完全排除阿尔托莉雅会在意乘客性命的可能性。,说到底，这家伙要是真想拉切嗣一起去地下跟他妹妹道歉的话，直接把一颗炸弹移动在切嗣座位底下的货仓里反而比较方便。除非“直感”临时起效，阿尔托莉雅不觉得自己有办法阻止这种事。,良心还在却试图当反角儿的人往往会把事情搞砸——阿尔托莉雅在生前就认识到了这点。而她知道立即在行动上阻止像勃兰特这样的人而不是口头加以引导，才是正确的做法。,在勃兰特因为激动的情绪把枪对准阿尔托莉雅时，骑士王便以从者的脚力猛塔地板扑向了他。勃兰特甚至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手枪就被阿尔托莉雅按住夺走。下个瞬间，女人已经拧着男子的胳膊，把他背朝下摔在头等舱宽敞的走廊上，按住他的额头，把他的后脑勺往地上狠撞。,“嘭！”,这一击不容易留下伤痕，但以从者施加的力量，对人脑的冲击足够让人昏迷过去。阿尔托莉雅看着这人如同正在窒息一样瞪了瞪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嘶嘶声，接着完全倒了下去。,看上去，这个半吊子的魔术师根本没意识到从者的能耐，以为圣杯战争的御主们召唤出的只是近人形如同帮佣一般的使魔。阿尔托莉雅等了几秒钟，确定勃兰特在短时间内不会醒来之后，转身走进了驾驶室。,她一打开门进去，就听见主警报尖锐的鸣叫声。阿尔托莉雅无视这个声音观察着各个仪表，接着发现自己几乎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各种缩写，除了操纵杆和姿态仪之类显而易见的设备之外，她甚至弄不懂它们的作用是什么。,阿尔托莉雅同时也注意到，机长和副驾驶的脸上都没有面具。他俩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机舱里发生了失压事故，在昏迷过去之后也就不可能让飞机下降高度了。,阿尔托莉雅迅速给两人都戴上飞行员专用的氧气面罩，想等他们自己醒过来，取回对飞机的控制，但就在她完成这一步时，她突然想到这两名飞行员一定是整架飞机上缺氧时间最久的人，等他们自行恢复……可能是遥遥无期。,按飞行计划，此时飞机距离目的地伦敦还剩两个多小时的航程。自动驾驶可以把飞机带到机场上空，但没人操作就不能下降。何况，自动驾驶设定的海拔高度是不能供人呼吸的。,“……”,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我真没想到我第一次开这东西会是这种情况……>,带着这种啼笑皆非的想法，阿尔托莉雅解开了机长的安全带和氧气面罩，把他移出了座位，送到头等舱的一个空座位上再戴上乘客用的氧气面罩。,在她自己坐到机长的位置上时，她一年来驾车送孩子上学的经验，习惯性地想要系安全带，但很快想到，安全带在遇到紧急情况需要离座时，可能会阻碍自己……哪怕只有零点几秒种，阿尔托莉雅也不愿冒险，何况这样就算安全降落，破裂的安全带也会留下可疑的痕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嘀嘀作响的主警报器也是。虽然这个声音很恼人，但阿尔托莉雅姑且还是让它开着——她没看见录制影像用的探头，虽然不知道飞机上有专门记录驾驶舱内声音的机器，但她直觉地认为发生在飞机重要部分的声音都会被记录下来，而且重置警报器会带来的后果也不好确定，于是放着它没管。,而即便这个女人没学过各个重要开关的位置，不知道飞机上和汽车里的油门、刹车的区别，甚至连诸多仪表都看不懂，在她一坐到原本属于机长的驾驶座上时，一种仿佛掌握了自己肢体的充实感顿时流满其全身。,身为Lancer的A等“骑乘”让阿尔托莉雅能够轻松驾驭除龙种和神兽以外的一切兽类及可乘坐物，哪怕是精密的现代交通工具也不例外。,阿尔托莉雅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正受人指点一样按掉了自动驾驶功能，掌握了飞机的控制。此时她脑海中只有“下降高度”这个念头，所以把面前的控制杆缓缓往前推，压下机首。,她驾驶这架漏了气的波音737从平飞逐渐转为以负仰角下降。在仰角降到负6度的时候，阿尔托莉雅感觉到自己臀部之下的压力明显减轻了——飞机上开始出现失重现象。,然后她停止下压机首，避免失重现象加强，伤害到机舱内任何没有系好安全带的人，或者导致东西乱飞伤到人。,而实际上，除了躺在地上的勃兰特•席勒和阿尔托莉雅自己，整架飞机没有一个人没系好安全带……至少目前是这样。,<能再快一点么？>,阿尔托莉雅觉得以目前的角度下降还不够迅速，所以伸手推动油门，增速超过430节也就是时速八百公里以上。,“叮叮叮叮叮叮……！”,驾驶舱里响起了一阵如同敲哨子般的清脆声音，提示驾驶员“飞机超速”，也就是有因为飞行速度过快而破坏机身结构的危险，阿尔托莉雅被这独特的警报声吓了一跳，但她“骑乘”的手感告诉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的判断没错，波音737的结构足以承受目前程度的拉扯，但是日航105班机骤变的速度和高度引起了空管人员的注意。,“……日航105，这里是巴黎，请确认你们目前的高度？”,哪怕在民间航空发展的早期阶段，人类所利用的空域也是不能没有规则的。驾驶客机的飞行员在繁忙的空域一般不被允许随意改变所在高度和航向，从而避免“空中撞机”的恶性事件发生。,而现在，在刚接手日航105班机不久的法国空管人员看来，这架波音737-的动作很是奇怪——这架飞机以440节的高速朝英吉利海峡飞去，而高度却迅速离开了原本所在的近乎三万英尺，且在不断降低中。,“日航105，听到请回答？”,阿尔托莉雅听见了通讯器里传出的法国人的声音，只是在一阵犹豫之后选择不去回答——她不知道空域划分的规则，但已经把飞机驾驶得很好。她是不会让这架客机撞上其他人的，除非那些飞行员的技术能超越她的职阶技能而且故意要撞上来。,而且，原本在这个驾驶舱里执勤的两名飞行员都是男人。她一个女人的声音代替机长回答是极为可疑的。事后调查的时候她将不得不开口说明自己为什么没受到缺氧影响，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驾驶舱里。如果事后没能压住航空人员和媒体的问题，这势必会给全家人带来无穷的麻烦。,“日航105，回话？”,有那么一会儿，法国空管人员的提问给了她一阵想要把这架飞机盘旋降落在法国机场上的冲动，但一股执念让她保持操纵杆平直，没有转向飞往巴黎——从这里到伦敦和巴黎的距离是差不多的。,她觉得就算大家能平安降落，落在法国也就意味着自己一家要么还要另选他途前往英国，要么便立即打道回府去日本。她不喜欢节外生枝，所以干脆将机首径直指向又快又陡地降下去。,而在位于巴黎的空管中心，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日航105，你的高度？收到请回答？”,见负责日航105的空管员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他的上级在他主动提出问题之前来到了他身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日航105离开了它的高度，看上去正在俯冲……机组不回应我的通话。”,主管接过话筒用平稳的声音问道：“日航105，能听见么？日航105，回话？”,在几分钟的联络尝试全部失败之后，巴黎的空管中心意识到问题严重了，但日航105班机即将离开他们的空域管理区进入英国人的地盘，所以他们在一边继续尝试联络的同时打电话给了海峡对面的同事。,“没错……”,而注视着雷达图像的英国空管员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我能看见它，下降得又直又快……”,“它快跑出我们的职责范围了，你们得在它冲进海里之前做点什么。”,“不，它不会掉进海里的。”电话另一头的伦敦人摇了摇头，“要是一直保持这个下降率，这架飞机会冲进伦敦城里。”,数十吨重的民航客机携带数百加仑的燃油在伦敦的市区里撞毁……这一定会变成一场惨不忍睹的灾难。,“天呐，所以你们打算怎么办？”,“稍安勿躁，皇家空军会处理它的……期望这架飞机其实是遇到了麻烦，想迫降在希思罗机场吧。”,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冷战在几年前结束了，全球核战的阴影散去不少，但随之而来的大量流入第三世界的先进武器装备和领不到薪水的特勤、间谍将威胁化整为零，如同从巢窝里被捅出来的马蜂。,1994年底发生在阿尔及利亚的法国航空班机劫机事件，至今还有人记忆犹新，但不是所有人知道那群恐怖分子原本的计划是驾驶在巴黎上空引爆那架A300，造成难以计数的伤亡和恐怖影响。对反恐怖十分重视的英国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类似的可怕计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成为现实。,位于诺福克的迈尔哈姆皇家空军基地很快接到了相关资讯，准备放飞“狂风”式战斗机去查看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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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论是法国还是英国的空管人员，还有英国空军，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通讯线路里有不速之客在静静地旁听。,“英国空军有反应了。两架战斗机计划从迈尔哈姆起飞……”,“105呢？”,“保持沉默，没有回应空管哪怕一句话。”,“好的，非常好……”,这些暗中等待的人，在确定了负责这次临时行动的英军指挥官是谁之后，便按计划展开了下一步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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